2015年8月28日 星期五

隱世界

走入巷子,不過是短短五十公尺的距離,卻與外界隔絕出不一樣的氛圍,讓我愈進愈深毛細孔便加倍警覺。仄狹的巷寬,探不進一點陽光,緊閉的門窗,盡是一片灰撲,偶有一雙黑色拖鞋擺在門口,往內偷覷,暗籠的客廳太師椅上一彎斜屈雙腳,精黑細瘦,豔陽鬧了半世紀的摺皺,也識得是它的傑作。電視機的螢光一閃一閃,照亮終日暗霾的室內,唯有佛桌上的紅燈燃亮,映襯一照隔絕的世界。昨夜下的雨還沒乾透,還是誰人家清掃的水漬終年不退,隱身巷中的食品加工廠,還聞得到一股腥臊味。緊閉的門內,沒有一點聲響,只有牆上桌上地板上雜物在窸窸窣窣替主人說話,高掛客廳的襯衫是誰在穿,如此陰暗如何能清爽明亮,午後陣雨的天,黏答答的,一起把雨穿在身上。門沒關的那扇門,好幾個婦女混在裡面,拿出手上的撲克牌翻攪,洗一場難分難捨的賭局,見到有人過來隨口探問卻也不離開桌檯,那薄薄的日光燈參透厚厚的好勝心,沒有人能搶先離席。問路的阿婆拿一張藤椅坐在巷口,開始織過早的毛衣。
這就是九龍城寨了吧,遙望照片,傾心於神秘晦暗混亂的氛圍,穿梭暗不見光的通道,下一秒會遇見什麼不可知的景象,遠望的時候很渴望,如今深入類似的場景,只能屏住呼吸,步步為營,我在明卻也在暗,找不到信封上的地址,流落荒謬之城,迷失五感,在羊腸小徑。
我朝著她的指尖走去,陽光重回身上,顫抖的不安都被蒸發,隔了十公尺的距離竟然不是同個世界,彷彿有結界隔絕。如果九龍城寨還在,我應該是沒有勇氣一個人前往冒險,就連重慶大廈也走得彆扭,但我還是會渴望能自在的奔跑,無論如何穢澀,都有勇氣一探究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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